第六章 解脱之轮

研究身心现象 是为解脱痛苦

修学佛陀教导的「法」,目的是为寻找离苦得乐之道。无论我们研究身或心理现象――心或心所,只有达到解脱痛苦的终极目标时,才算是走对路,才是圆满的。痛苦,自有它存在的因缘。

请清楚地了解,心静止不动时,是处于清净自然的状态。心一旦开始活跃,便成为[行]。心被某物吸引时,它就变成「行」;当厌恶生起时,它也变成「行」;跑来跑去的欲望,也是来自「行」。若我们的觉知未适时地跟上这些心理变化,心就会追逐它们,由于它们而成为「行」。每当心活跃的那一刻,它就变成世俗谛。

因此,佛陀教导我们,思惟心的这些变化。每当心活跃时,它就变成是无常、苦与无我的,这是一切行法的三个普遍特征。佛陀教导我们,观察与思惟心的这些活动。

这就和缘起的教导一样:「无明」是「行」生起的因缘,「行」是「识」生起的因缘,「识」是「名色」生起的因缘等,就如同我们在经典里所学的。佛陀将每个环节都区分开来,以方便学习。这是对实相的正确叙述,但当这过程真的在现实生活中发生时,学者却无法跟上它们的脚步。就如从树顶摔倒地上一样,我们对于过程中究竟折断多少树枝毫无概念。

同样地,当心突然受到法尘的攻击时,若心喜欢它,就会立刻变成好心情,心并未觉知过程中的因缘变化,就认为它是好的。实际发生的过程与理论的构架一致,但同时又超越理论的界限。

一切苦、痛、忧、恼 来自何处?

没有东西会宣称:「这是无明,这是行,这是识。」这过程不会让学者有机会读出它正在发生的名目,虽然佛陀详释了每个刹那的顺序,对我而言,它比较象从树上掉下来。当我们摔下来时,根本没机会去衡量已掉落几尺几寸。我们只之道,自己已砰然坠地,并且很痛!

心也是如此,当它为了某事而堕落时,我们觉知到的只有痛苦。这一切苦、痛、忧、恼 来自何处?它并非来自书本里的理论,我们痛苦的细节并未记载在任何一本书里,它也不会完全符合理论,但两者是沿着同一条路线进行。

单靠学问无法与真实同步,因此,佛陀教导我们,要为自己培养清晰的知觉。无论生起什么,都是在这觉知中生起。觉知时,是如实地知觉,心与心所都不被视为我们的。最后,这些现象都会弃之如敝履,我们不应执着,或妄自赋予它们任何意义。

心只是心「法」只是「法」

佛陀并未教导会让我们产生执着的心与心所的概念,他唯一的动机,是让我们将它们视为无常、苦与无我,然后放下,弃置一旁。当它们生起时,保持正念与正知。心已受到条件的制约,已被训练与制约成偏离清净觉知的状态,当它转动时,又创造出会进一步影响心的有为法,然后象滚雪球一样愈滚愈大,这过程生出善、恶与世上其它一切事物。

佛陀教导我们,要完全放下。不过一开始,你必须先熟悉理论,以便能在往后的阶段完全放下。这是个自然的过程,心和心所就是如此。

例如八正道,当智慧正确地洞见事物时,这正见就会带来正思惟、正语、正业等,这都包括从那个清净觉知生起的心所在内。这觉知就如灯笼,在暗夜中投射光线在前方的道路上。若觉知正确,符合实相,它就会遍布与照亮解脱道上的每一步。

无论我们经验到什么,它都是从觉知中生起。若心不存在,觉知也不会存在,这一切都是心的现象。就如佛陀所说,心就只是心,而非「众生」、「人」、「自我」或「你自己」,它既非「我们」,也非「他们」。

「法」就只是「法」,这自然的过程不是一个自我,不属于我们或其它任何人,它什么也不是。任何人只要经验到它,都会落入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等五蕴之中。佛陀说,放下这一切。

平静 并非解脱道的终点

禅修就如木棍,「观」是木棍的一端,「止」则是另一端。若捡起它,是只有捡起一端,或两端都会捡起来呢?当有人捡起木棍时,两端都会同时捡起。那么哪一端是「观」,哪一端是「止」呢?在哪里其中一个结束,而另一个开始呢?它们都是心。当心静下来时,平静是从「止」开始生起,我们将心集中与统一在定的状态。

不过,若定的平静与寂静消失,痛苦就会取而代之。为何会如此?因为由修止提供的平静,仍建立在执着上,这执着届时会成为痛苦的因,平静并非解脱道的终点。

佛陀根据自己的经验了解到,这种心的平静并不究竟。「有」过程底下的因还未消除,轮回的因缘仍然存在。他的修行还不圆满,为什么?因为还有苦。因此,在[止]的基础上,他开始思惟、观察与分析缘起实相的本质,直到执着,甚至对定的执着消失为止。

「止」仍只是世间法与世俗谛的一部分,执着这种平静就是执着世俗谛,只要还有执着,就会陷入[有]与再生之中。喜好「止」的平静,仍会带来进一步的「有」与再生,一旦心的不安与激动安定下来,人们就会执着结果的平静。

我们不断地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来回

因此,佛陀才要审视「有」与再生底下的因缘。只有他未彻底深入那件事并了解实相,就以平静的心持续往更深处探索,省察为何一切事物无论平静与否,都会成为「有」。他持续稳定地观察,直到了解每件事的存在,就如一团炽热的铁。

当一团铁被烧得火红时,你有可能碰触它而不被烫到吗?它有任何部位是冷的吗?试着摸它的顶部、侧旁或底部,能找到任何一点是冷的吗?不可能,这块灼热的铁是通体火红的。

我们连「止」也不能执着,若认同那个平静,认为有人是安定与静止的,便会强化独立的自我或灵魂的感觉。这自我的感觉,是世俗谛的一部分,心想:「我平静」、「我激动」、「我很好」、「我不好」、「我快乐」或「我不快乐」,只会让我们被困在更多的「有」与再生中,那更痛苦。当快乐消失时,不快乐就会取而代之;当忧伤消失时,快乐又会回来。被困在这个无尽的轮回中,我们不断地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来回。

心没有实体 它什么也不是

在觉悟之前,佛陀认出他自己心里的这个状态。他知道只要「有」与再生的因缘未消除,他的工作就未结束。专注于生命的缘起,他如法思惟:「因为这个而有生,因为生而有死,以及这一切来去的活动。」因此,佛陀思惟这些主题,以了解关于五蕴的实相。每件身与心的事物,每件被构思与想象出来的事物,无一例外都是「行」。

他一旦觉悟这点,便教导我们放下它;他一旦觉悟这点,便教导我们彻底舍弃它。他鼓励其它人也能如实地了解;若不了解,就会痛苦,放不下这些事物。不过,一旦我们看见事物的实相,就会知道它们如何欺骗我们。就如佛陀所说:「心没有实体,他什么也不是。」

心生来就不属于任何人,它死时也不属于任何人。心是自由、光明显耀,与不夹杂任何问题与争议的。问题之所以会产生,是因心受到有为法与自我的错误概念所蒙蔽。

因此,佛陀教导要观察心,开始时有什么?根本一无所有。它不随有为法生起或消失,遇到好事时不因而变好,遇到坏事时也不因而变坏。当它洞见事物本质就是如此时,对于自性的了解确实存在。

佛陀透过智慧,洞见一切事物都是无常、苦与无我的,他希望我们也能以相同的方式完全领悟。「觉知者」能如实觉知,当觉知快乐或哀伤时,都不为所动。快乐的情感是种「生」的形式,而悲伤的倾向则是种「死」的形式,有生即有死,有生必有死,生与死都不脱这轮回的范畴。一旦禅修者的心能领悟到这点,对于是否还有后续的「有」与再生,便不再有任何疑惑,无须再问任何人。

「觉知者」只是客观观察生死的过程

佛陀遍知一切有为法,因此能完全放下,放下五蕴,「觉知者」只是客观地观察整个过程。若经验到正面的事,不会跟着它一起变成正面,只是观察并保持觉知;若经验到负面的事,也不会随之变成负面。为何会如此?因为他的心已切断这些因缘而获得自由。他已洞见实相,导致他再次转生的因缘已不复存在。

这是确定与可信赖的觉知,是真正平静的心,没有生、老、病、死。这既非因也非果,亦不依赖因果,它独立于因果、缘起的过程之外。

于是,因消失了,不再残留「有」的条件。这个心超越生与死、快乐与悲伤、善与恶之上。你能说什么?它难以用语言形容。所有支持的因缘都以消失,任何尝试对它的描述都只会带来执着,话语都成了心的理论。

心的理论性描述与它的运作都是准确的,但佛陀了解这种知识相对而言是无用的。你理智上了解一些东西,然后相信它,但那并无真实的利益,无法带来心的平静。佛陀的觉知能带来放下,它将导致舍弃与出离,因为正是心让我们涉入对或错的事。若我们是聪明的,就涉入对的事;若是愚笨的,就涉入错的事。这样的心是世间,世尊以这世间的事物来检视这世间,在觉悟世间的实相之后,他便被称为「世间解」

研读心所 对断除贪、瞋、痴无益

因此,回到「止」与「观」的议题上,重点是长养我们内心的这些状态。只有当我们亲自去培养它们时,才会知道它们的实相。我们可以去研读所有书上关于心所的说法,但那种智力上的了解,对于实际切断自私的贪、瞋、痴,是毫无用处的。

我们只是研究关于贪、瞋、痴的理论,描述这些烦恼的各种特征:「贪的意思是这样,瞋是指这个,痴则是如此定义。」我们只是知道它们的理论特质,只能在那个层次上谈论。我们知道,且自以为是聪明的,但当这些烦恼实际呈现在心中时,它们是否符合理论呢?

例如,当经历讨厌的事情,我们是否会反应它并陷入坏心情?我们执着吗?能放下吗?若厌恶生起,而我们认出它,还会执着它吗?或一旦我们看见它,就能放下它吗?若看见某些不喜欢的事物,然后发现厌恶感一直留在心里,我们最好回去重新学习。因为它还是不对,修行仍不圆满;当它达到圆满时,就能放下,请如此观察它。

若希望领受这修行的果实,就必须实际深入观察自己的心。尝试以许多个心的刹那与其不同的特征,来描述心的心理学,在我看来,是修行还不够深入,仍有许多事需要做。若我们想要研究这些事,就要以洞见来彻底觉知它们;若无洞见,如何能了结它们?那将会没完没了,永远无法完成研究。

停止爱与恨 就能超越痛苦

因此,「修习」法非常重要,当我修行时,就是如此研究的。我不懂什么刹那或心所,只是观察觉知的特质。若仇恨的想法生起,我问自己为什么;若喜爱的想法生起,我也问自己为什么,就是如此做。无论是称为想法或心所,那又如何?

只要洞察这一点,直到你能消除爱与恨的感觉,以及它们完全从心里消失为止。当我们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停止爱与恨时,就能超越痛苦。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无妨,心都能放松与自在。什么都没留下,一切都停止了。

要如此修行。若人们想谈很多理论,那是他们的事。但无论如何争辩,修行总会回到我所说的这点来。当某事生起时,它 就在这里生起;无论是多或少,它就从这里出生;当它停止时,就在这里停止,还会有其它地方吗?佛陀称这点为「觉知者」。当它如实觉知事物的状态时,我们就能了解心的意义。

它们不断地欺骗,当你研究它们时,它们同时也在欺骗你。我们还能如何处置它们?即使你知道它们,仍会被它们所骗,就在你知道它们的地方。情况就是如此,症结就在这里。我的意见是,佛陀并不希望我们只知道这些事物的名称,佛陀教学的目标,是让我们透过寻找潜在的原因,找到从这些事情解脱的方法。

戒、定、慧融合为一体

我修习法,但所知不多,只知道解脱道是由戒开始。戒是解脱道完美的开端,定的深沉平静是完美的中段,慧则是完美的结尾。虽然它们可区分为三个独特的训练层面,但愈深入看它们时,这三个特质就愈会融合为一,若想持戒,必须有智慧。

我们通常建议人们,从持守五戒开始,开发道德标准,如此戒才会稳固。不过,戒的圆满需要很多智慧,必须考虑自己的言语与行为,并分析它们的后果,这都是智慧的工作。为了培养戒,必须依赖智慧。

根据理论,首先出现的是戒,接着是定,然后是慧。但当我检视它时,我发现智慧是每个修行层面的基础。为了充分了解言行的后果――尤其是有害的后果――你需要智慧的指导和监督,以详细检查因果的运作,这将会净化我们的言行。

一旦我们熟悉道德与不道德的行为,就会了解修行的位置,接着才能断恶修善。断除恶法,增长善法,这就是戒。当如此做时,心会变得愈来愈稳固与安定,安定与不动的心对于我们的言行,是没有恐惧、后悔与疑惑的,这就是定。

这个稳定、统一的心,形成我们后续修行更强有力的能量来源,让我们得以对经验到的色、声、香等,进行一种深刻的思惟。一旦心安住在稳固的正念与平静上,我们就能进一步地探究五蕴――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,以及六尘――色、声、香味、触、法的实相。它们不断地生起,我们则持续保持正念,加以观察。

然后,便会知道它们的真相,它们是根据自然法则而存在。当这了解稳定地增长时,智慧就会生起。一旦清除了解事物的实相,我们旧的认知就会被根除,概念性的知识会转化成智慧。戒、定、慧就是如此融合为一体。

当智慧的力量与勇气增加时,定就会逐渐变得更稳固。定愈稳固,戒也会更加坚固与完备。当戒圆满时,它会滋养定,而定的增强也会导致慧的成熟,这三个训练层面,环环相扣并辗转相生,它们结合在一起 遂形成八正道――成佛之道。

一旦戒、定、慧臻于顶点,「道」就有力量根除那些会染污清净心的烦恼。当贪欲生起时,或当瞋恚与愚痴出现时,「道」是唯一有能力能斩断它们轨迹的东西。

正道产生的条件 是戒、定、慧

修法的构件是四圣谛:苦、集(苦的起因)、灭(苦的止息)、道(灭苦之道)。这条道路是由戒、定、慧的修心构架所组成,它们真正的意义不在字面上,而在你的内心深处。

戒、定、慧就是如此,它们持续地辗转前进,八正道将会涵盖任何生起的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。不过,若八正道的各支孱弱、怯懦,烦恼就会占据你的心。

若正道够强壮、勇敢,它就能征服并消灭烦恼;若烦恼的力量勇猛,而正道的力量微弱,烦恼就会战胜正道,而征服心。若觉知的速度不够迅速敏锐,不如经验到的色、受、想、行,它们就会占有并压倒我们。正道与烦恼相互倾轧,当「法」的修习在心中发展时,这两股力量在道上的每一步都会相互较劲。犹如有两个人在内心争吵,那是正道与烦恼在争夺心的统治权。

正道指导并促进我们思惟的能力,一旦我们能正确地思惟,烦恼就会退却。但若我们摇摆不定,每次烦恼重整与得势时,它就会取代正道。这两边会持续斗争,直到最后一方获胜,大势底定为止。

若我们致力于发展正道,烦恼就会逐渐地、持续地消除。四圣谛一旦充分开发,就会安住在我们的心里。无论痛苦的形式为何,它总有个存在的原因,此即第二圣谛。这原因是什么?那就是虚弱的戒、虚弱的定与虚弱的慧。当正道无法持久时,烦恼就会统治心。当它们统治时,第二圣谛就开始大展身手,并造成各种痛苦,那些能平息痛苦的特质都消失了。

正道产生的条件是戒、定、慧,当它们的力量达到完全时,正道就锐不可当,将能冷静地战胜带来苦恼地贪爱与执着。烦恼被正道打败,所以痛苦无法生起,苦于是止息。

为何正道能带来苦的止息?因为戒、定、慧达到圆满的巅峰,正道拥有锐不可挡的动力,一切都汇集在这里。我认为任何如此修行的人,都和心的理论性概念无关。若心跳脱这些概念,就是完全可靠与确定的。此时,无论我们走哪一条路,都无须太过费心,就能笔直地前进。

戒、定、慧构成解脱道

想想芒果树的叶子,它们象什么?只需要检视一片叶子便能知道。虽然有成千上万的树叶,但我们知道它们都一样,只要看其中一片,其它的基本上都是相同的。树干也是如此,只需要看一棵芒果树的树干,就可以知道它们全体的特征。只要看一棵树,其它的芒果树基本上都没有差别。即时它们有千万棵,若知道其中一棵,我便知道全部。这是佛陀的教导。

戒、定、慧构成佛陀的解脱道。但「道」并非「法」的本质,「道」既非它本身的终点,也不是世尊究竟的目标,但它是内在的指南。

例如,你如何从曼谷旅行到巴蓬寺来,你追求的不是道路,而是抵达寺院,但旅途中需要道路。你所行走的道路不是寺院,它只是到这里的方法而已。但若你想抵达寺院,就必须沿着路走。戒、定、慧也是如此,我们可说它们不是「法」的本质,而是到达那里的道路。

当戒、定、慧圆熟时,就会得到心的深刻平静,那才是目的。一旦达到这个平静,即时听到噪声,心还是如如不动,当达到这平静,就无须做什么了。佛陀教导我们,要彻底放下,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不用担心。之后,我们真正地、毫无疑问地自知自证,不再只是相信别人所说。

佛教的基本原理是诸法皆空,它不依赖神通力、超自然力,或任何其它神秘、奇异的现象,佛陀不强调它们地重要性。不过,这种力量确实存在,并可能被开发,但这「法」的面向是虚妄的,因此佛陀不提倡或鼓吹它,而只称赞能从痛苦中解脱的人。

为了达到这点,需要训练,而完成工作所需地工具与装备是:布施、持戒、禅定与智慧。我们必须实践它们,并加以训练,它们共同形成一条向内的解脱道,而智慧是第一步。若心被烦恼污染,「道」就无法成熟,但我们若能坚持并够强壮,「道」就会根除这些染污。不过,若烦恼占上风,就会压过「道」。修行佛法就只是这两种力量不断地抗衡,直到抵达道路的终点为止。它们不断地战斗,直到最后。

一旦希望进入第几禅 心立即远离禅修

使用修行工具,必须承担困苦与艰巨的挑战,我们得依赖耐心、毅力与坚忍,必须亲自去做、去体验、去了解它。不过,学者们却很容易感到困惑。

例如,当坐禅时,只要心感受到一点平静,就会开始想:「嗯!这一定是初禅。」他们的心就是如此运作。一旦这些想法生起,所感受到的平静就会破灭了。他们又立刻想,这一定是第二禅。

别思量与推测它,没有任何告示牌会宣告我们正在经历哪一阶段的禅定。事实是全然不同的,没有任何符号会如道路标志一样告诉你:「此路通往巴蓬寺。」我不如此读心,它不会作这样的宣告。

虽然一些很受敬重的学者,对初禅、第二禅、第三禅与第四禅做了描述,写下来的都只是外在讯息。若心真的进入这些深沉平静的状态,它不会知道任何那些描述。它能了知,但所知的和研究的理论不同。

若有学者尝试撷取他们的理论放入禅修中,边坐边想:「嗯……这可能是什么?这是初禅吗?」就在那里平静破灭了!他们并未经验到任何实质的内涵。

为何会如此?因为有贪欲,一旦生起渴爱,会发生什么事?心立即远离禅修。

因此,我们都必须放弃思量与测度,完全舍弃他们。只要提起身、口、意,彻底投入禅修,观察心的运作。但不要将经书带在身旁,否则每件事都会变得一团糟,因为没有一件书里的事会完全吻合实相。

心无法用外在的标准衡量

那些研究很多东西的人,脑袋里充满理性的知识 通常在「法」的修习上都不成功,他们陷入资讯的泥淖中。实相是――心无法用外在的标准加以衡量,若达到平静,只要让它处于平静即可,最微妙层次的深沉平静确实存在。

就个人而言,我并不知道很多修行的理论,在成为比丘的三年后,对真实的禅定仍充满许多问题。

当禅修时,我一直尝试思考与想象它是什么,但心却变得比先前还更掉举、散乱!妄想增加,我还未禅修时,比现在还更平静。天啊!真难,真气人。虽然我遇到许多障碍,但从未放弃,只是持续地做它,当不刻意尝试做某件事时,心就会比较自在。当每次当我下定决心要入定时,它就会失控。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」我质疑:「为何会发生这种事?」

之后,我才逐渐了解,禅修与呼吸的过程很类似。若我硬要强迫呼吸变浅、变深或不变,是很困难的。不过,若我们去散布,不刻意注意呼吸时,呼吸会造成痛苦吗?不,他们只会感到轻松。

但当我们执意要让心平静时,执着与贪染就悄悄进驻了。当尝试控制呼吸变浅或变深时,它只会比先前更紧张。为什么?因为我所用的意志力是染污的,是有执着与贪欲地,我并未觉知正在发生的事。所有挫折与痛苦,都是因为我将渴爱带入禅修而引起。

一次奇妙地禅修体验

我曾待过一间距村子约半里路的森林寺院,有天晚上,当我练习行禅时,村民正在大肆集会庆祝。当时一定已过了十一点,我感觉有点不寻常,从中午起,就一直感到奇怪。我的心平静,几乎没有思虑,感到非常轻松自在。我练习行禅,直到疲累才进入茅棚打坐。

当坐下来时,几乎还来不及盘腿,不可思议地,我一心只想进入深刻平静的状态,这一切都自然地发生。当坐定之后,我的心变得非常平静,象盘石一样坚定,我还是可以听到村民的歌舞声,但也可以完全关掉声音。

奇怪,当我没有注意声音时,它很安静――什么也没听到;但若我想听就可以听,丝毫不受影响。那就如有两个所缘并排于心中,但并无接触,我可以看见心与觉知的所缘是分开与不同的,就如痰盂和水壶。

接着,我了解到:当心统一在定中时,若注意力向外,就可听见,但若让它住于它的空性中,则它是完全安静的。当声音被认知时,我能看见觉性与声音是截然不同的。

我沉思:「若它不是这样,还会是怎样?」它就是这样,这两个东西完全分开,我持续如此观察,直到了解又更深一层:「啊!这很重要。当现象的相续认知被切断时,结果就是平静。」先前的相续(santati)妄念,转变为寂静(santi)之心。我持续静坐,专精禅思,那时的心只专注于禅修,不管其它任何事。若我就在此时出定,也没有丝毫减损,因为它是完整的。我可以稍微放松,不过绝非因为懒散、倦怠或气恼,完全不是,这些都不存在于心中。心中只有圆满的内在的平衡与平静――不偏不倚。

最后,我真的修息了一下,但哪只是改变坐姿,心仍继续保持不动摇。我抓过枕头,想要小憩一会儿,当倾身时,心仍和先前一样平静。然后,就在头碰到枕头之前,心的觉知开始向内流,我不知它要去哪里,但它只是往内愈流愈深。它就如电流从电缆流向开关,当碰到开关时,我的身体发出砰然巨响爆炸开来,那段时间的觉知非常清晰与微妙。

过了那点之后,心随即往更深处穿透,进到完全一无所有之处。绝对没有任何外面世界的东西能深入那里,完全没有任何东西可能到达它。在里面停留了一段世界之后,心接着向外回流。不过,当我说它回流时,意思并非是我让它回流,我只是个观察者,只觉知与见证。心愈来愈往外出来,直到终于恢复「正常」为止。

当我的意识状态恢复正常时,问题来了:「那是什么?」答案立即出现:「这些东西自有它们发生的因缘,你无须寻求解释。」这答案能满足我的心。

不久后,心又再开始往内流,我并未刻意引导它,它是自动自发的。当我愈来愈向内移动时,它又碰到那相同的开关,这次我的身体粉碎为微尘。心再次往自己更深处穿透,寂然无声,甚至比第一次更微妙,绝对没有什么外在的东西可能到达。心在此随意停留了一段时间,然后再向外回流。那时它是顺着自己的动能,一切都自动自发,我并未刻意影响或引导它向内或向外流。我只是个觉知者与观察者。

我的心又回到它平常的意识状态,而我并不想知道或推测发生了什么事。当我禅修时,心又一次向内流。这次整个宇宙都粉碎并化为微尘,地球、大地、山岳、田野与森林――全世界――都瓦解成空界。人们消失了,所有东西都不见了,在这第三次的场合里,什么都不留。

向内流的心,随意停留在那里一段时间。我无法说我了解它究竟是如何停留,很难描述发生了什么事,我无法用任何东西来比拟,也找不到恰当的譬喻。

这次心停留的时间比以前更久,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后,它才从那状态出来。当我说它出来时,并非意指我让它出来,或是我在控制它发生,一切都是心自动完成,我只是个观察者。最后,它再回到平常的意识状态。

你怎么为这三次发生的事命名呢?谁知道?你会以什么字眼来表示它呢?

无须到遥远的地方寻找 只要看自己的心

我对你们所说关于心的每件事,都是顺随自然的方式。这并非心或精神状态的理论性描述,无须那么做。只要有信仰或信心,就能到达那里,并真的去做它,不只是玩玩而已,你是将整个生命放在上面。当你的修行到达我所描述的状态时,整个世界都会翻转过来,你对实相的了解将完全不同,见解也将彻底转化。

若有人在那时看见你,可能会认为你疯了。若此经验发生在无法完全掌握自己的人身上,他们可能真的会发疯,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不同于从前。世上的人会变得和以前看起来不同,不过你是唯一如此看待的人。

所有的事情都彻底改观,你的思想发生了质变,其它人想的是一回事,而你想的则是另一回事;他们以一个方式思考,而你则用另一个方式思考;他们正走下某一条路,而你则往上攀爬另一条路。你和其它人不再相同,这种经验事情的方式不会让你堕落,它坚持往前走。试试看吧!

若它真的如我所说,你就无须再到遥远的地方寻找,只要看自己的心。这个心是百折不挠的,这是心的力量,是活力与能量的泉源。心有这个潜力,这是定的能量与强度。

定――思惟与观的基础

在这点,它仍然只是从定生出的力量与清净。这个是最高层次的定,心已达到定的顶点,它不只是刹那定。若你在此时转换修习观禅,思惟将会是持续而敏锐的,或可将那集中的能量使用在其它用途上。从这点上,你可以长养神通力,施展神变,或随意使用。

许多苦行者与隐士,使用禅定的能量制作圣水、护身符或施咒,这些东西在此阶段都是可能的,且都有各自的利益。但它就如酒精的利益,喝了之后,会让你沉醉。

这个定的层次是个休息站,佛陀在此暂停与休息,它形成思惟与观的基础。不过,为了观察周遭的因缘,无须如此深的定,才能持续稳定地思惟因果的过程。

为了做到这点,我们专着在心的平静与清明上,分析经验到的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。观察情绪与情感,无论是正面的或负面的、快乐或痛苦的,观察这一切。就如有人爬上芒果树,准备摇下芒果,而我们则站在下面等着收集。不捡烂掉的,只收集好的芒果,这并不累,因为我们无须爬树,只是待在下面捡拾果实。

你们了解这比喻的意思吗?一切都只是要以平静心来体会,就能提供深刻的了解。我们不再为经验到的事物,创造更多的诠释,那只是画蛇添足而已。

得、失、毁、誉、称、讥、苦、乐都如实地呈现,我们是平静且有智慧的。这真的很有趣,筛选与区分这些会变得很有趣,其它人所说的好、坏、善、恶、彼、此、苦、乐或任何事,都成为有益于我们的事物。

已有人爬上芒果树摇树干,好让芒果掉在我们身上,我们只需要愉悦地安心收成。有什么好怕的呢?是别人将芒果摇下来给我们。得、失、毁、誉、称、讥、苦、乐,就如掉下来的芒果,只需以平静的心检视他们,然后我们便会知道哪些是好的或烂的。

当我们开始使用禅修所长养的平静与安定,来思惟这些事物时,智慧就会生起。这是我所说的智慧――「观」,它并非杜撰或推测出来的东西。

若具有智慧,「观」将会自然地展现,我们无须为正在发生的事贴标签。若只有一点清晰的洞见,称为「微弱的观」(little vipassana);当清晰的洞见有些增加时,称为「中等的观」(moderate vipassana);若完全如实觉知时,则称为「究竟的观」(ultimate vipassana)。我个人比较喜欢以「慧」来代替「观」。

若我们经常想坐着思考并修习观禅,就会遭遇困难。「观」需要从平静与轻安入手,整个过程自然地发生,完全自动自发,无法勉强。

修行要有耐心 不要依赖高压的手段

佛陀说此过程有自己成熟的步调,达到这修行阶段后,允许它根据我们的潜能、习性,以及过去所积累的功德自然发展,但精进地修行,绝不停止,进步得快或慢,并非我们所能控制。这就有如种树,树知道它应该长多快,若我们希望它长得更快,这只是妄想;若希望它长得更慢,那也是妄想。只要我们下了功夫,结果自然会显现,就如种树。

例如想种一棵辣椒树,我们的任务就是挖个洞埋下种子,浇水、施肥,并保护它免于病虫害。这是我们的工作,事情到此为止,接着需要靠信心。辣椒树是否能长大,取决于它自己,那不是我们的事。揠苗助长并非自然运行的方式,我们的职责只是浇水与施肥,修行也应以同样的方式让心放轻松。

若我们在此觉悟,那很好;若必须等到来世,那也无妨。我们对于「法」具有信心与正确的信念,进步得快或慢,取决于我们的潜能、习性,以及至今所累积的功德,如此修行,让心放轻松。就如坐马车,我们不会将车放在马前面,或如耕田,我们不会走在水牛前面而是后面。我的意思是,心领先它自己。没有耐心才会想速成,那并非正确的方式,不要走在你的水牛前面,必须走在水牛「后面」。

这就是我们所种的那棵辣椒树,为它浇水和施肥,它就会吸收养分。当蚂蚁或白蚁来袭时,就驱逐它们。只要如此做就够了,辣椒树自己便能长得漂亮。一旦它漂亮地长大后,别因为认为它应该开花,就试图勉强它开花,那不干我们的事,如此只会徒增困扰。让它自己长大,一旦真的开花了,别要求它立即结出辣椒。不要依赖高压的手段,那真的会造成痛苦!

想清楚之后,就会了解自己的职责是什么,大家各司其职。心知道自己的角色,有什么工作需要完成,若心不了解,就会在种下辣椒的那一天,试图勉强它结籽,心会坚持它必须在一天内就长大、开花与结籽。

以一颗自在的心 不疾不徐地修行

这就是第二圣谛――渴爱造成痛苦生起。若我们觉知这圣谛并深思它,就会了解,在修行中试图揠苗助长,只会徒增烦恼,那是错误的。了解它如何工作,我们便能放下,让事情根据我们的潜能、习性与过去累积的功德,去自行成熟。我们持续做自己的部分,无须担心它可能要花多久时间。即使可能要花一百世或一千世才能觉悟,那又如何?

无论多少世,我们都只要持续以一颗自在的心,不疾不徐地修行。一旦心达到入流的阶段后,就没什么好怕的了,它甚至连最细微的恶行都能超越。佛陀说,达到须陀洹的心,已进入觉悟的法流。

这些人永远不会再经历恶道,再堕入地狱。他们的心已断除邪恶,怎么可能再堕入地狱呢?他们已看清造恶业的危险,即使你试图勉强他们说坏话做坏事,他们也不可能去做,因此没有落入恶道或地狱的危险,他们的心随顺法流而行。

一旦在法流之中,你就会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。你了解眼前的工作,并了解如何修行,知道何时该紧或该松。你了解自己的身与心――色与名的过程,并舍弃应被舍弃的事物,持续断恶,无丝毫疑惑。

以最大的诚意反复去做 直到禅修成为你的一部分

在我的修行生涯中,我并未试图控制一大堆事;只有一件,我训练这颗心。例如我看见一具躯体,若被它吸引,那么就去分析它,它有个漂亮的外表――头发、体毛、指甲、牙齿与皮肤。佛陀教导我们,要彻底并反复地思惟身体的这几个部分,个别地观察它们,拆开它们,烧光它们,剥掉皮肤。就是如此做,专注于这个禅修法,直到它坚定不移为止。

看所有人都如此,例如当比丘与沙弥早晨入村托钵时,看见任何人,无论事另一个比丘或村民,将他或她都看成死尸,一具在前面踽踽而行的尸体。持续专注在这个念头上,就是这样用功,它能带来成熟与进步。当你看见一个年轻的迷人女郎时,观想她是具行走的尸体,身体发出腐烂的恶臭的死尸。看每个人都一样,别让她们太靠近!别让你的心着迷。若将别人看成是腐败与恶臭的尸体,我可以保证,你一定不会着迷。

持续思惟,直到看见、确定并熟练为止,如此无论走哪一条路,都不会迷失。将心全部放在其上,每当你看见某个人时,都看到尸体,无论是男或女,都将之视为死尸,还有别忘了将自己也看成死尸!事物终归于此。

试着尽可能如此彻底发展你的观点,不断训练它,直到它逐渐成为你心的一部分。我保证,那会非常有趣――若你确实地做它。但若只是凭藉读书所得的印象来对待它,你就会遇到困难,你必须实地去「做」它,并以最大的诚意去做,反复地做,直到这禅修成为你的一部分。将领悟实相当作目标,若是基于希望超越苦的动机,你就是站在正道之上。

持戒不严谨 无法正确修观

现在,有许多人在教导修观与其它许多禅修技巧,我会这么说:「修观并不容易。」我们不可能一掷中的。若持戒不严谨,将无法顺利进行修观,你得自己去发现。戒与律是必要的,因为若身、口、意的行为不清净,我们的脚跟就无法站稳。无戒的禅定,就如试图跳过解脱道的基础,小心摔死!

同样地,你偶尔会听到别人说:「你无须修止,跳过它,直接修观。」喜欢便宜行事的懒人,才会无须费心持戒。要知道,坚持净化你的戒是困难重重的,它不只是玩玩而已,若可以略过一切戒律的教导,将会容易许多,不是吗?每次遇到困难,我们只要跳过它,就可以避开。当然,我们都喜欢跳过困难的片断,不过那终究是行不通的。

那次我遇到一位比丘,他告诉我他是个真正的禅修者,请求待在我这里,并询问作息表与戒律标准。我向他解释,在这间寺院,我们是依律――佛陀制定的寺院规范而生活。若他想来接受我的训练,必须放弃钱财,以及私人拥有的衣物与医药。他告诉我,他的修法是:「不染着一切时俗事物。」我告诉他,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
「若我待在这里」。他问道:「保存我所有的钱财而不染着,金钱只是个时俗概念而已,这样如何呢?」我说:「当然,没问题!若你能吃盐巴而不觉得咸,你就可以使用金钱而不执着。」他只是在耍嘴皮子而已,事实上是懒得遵循戒律的细节。

我告诉你,那很难。「当你可以吃盐巴,并诚实地向我保证不咸时,我就会认真地接受你;但若你告诉我不咸,我就会给你一整袋,让你吃下去!要不要试试看?它真的尝起来不咸吗?不执着世俗事物,不只是伶牙俐齿的说法。若你想如此说,就不能待在我这里。」因此,他离开了。

我们必须尝试并维持戒的修行,出家人应接受苦行的训练,在家人则必须持守五戒,不论说或做每件事,都有尝试达到清净。我们应尽可能培养善行,并持续逐步地做它。

渴望平静 也是一种渴爱

开始修止时,别因为试了一两次,心不平静就放弃,那不是正确的方式。你必须长期禅修,为何要如此长的时间呢?想一想,我们已让心迷失多久了?我们有多少年没有修止呢?每次心命令我们遵从一条歧路时,我们便毫不犹豫地跟着走。要安定这颗流浪的心,让它停止与不动,几个月的禅修够吗?

想想这点。当我们训练心随时保持平静时,请了解,烦恼一旦开始生起时,心便会不平静,会散乱会失控,为什么?因为有渴爱。我们不希望心思考,不想经历任何散乱,这也是渴爱――渴望没有。我们愈渴望不要经历某些事,就愈邀请它们进来。「我不想要这些东西,它们为何一直跟着我?我不希望这样,它为何偏偏这样?」

又来了!我们渴望事情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存在,因为我们不了解自己的心。在了解与它们厮混是个错误之前,它可能会持续很久、很久。最后,当我们想清楚时,便了解:「哦!它们是因为我的召唤才来的。」

渴望不要经历,渴望平静,渴望不要散乱与激动――这些都是渴爱,都是炽热的铁块,别在意它,只要持续修行。每次我们经验一种心情或情绪,都依据无常、苦与无我加以检视,将它丢入这三个范畴的其中之一。

然后反思与观察,这些烦恼几乎都伴随着过度的「想」。每次某种心情生起,「想」就会跟在后面蹒跚而来。「想」与「慧」截然不同,「想」只反应并跟随心情,它们源源不断地出现在眼前。

若慧有运作,就会让心静止。心停止不动,只觉知与认识被经验的事物:当这情绪出现时,心是这样;当那情绪出现时,它是那样。

我们持续「觉知」,最后它会冒出来:「哈!这一切的想,这些漫无目标的瞎扯,这些担忧与判断,都没有实质意义,都是无常、苦与无我的。」把它丢入这三个范畴的其中之一,平息骚动,从根斩断它。之后,当我们坐禅时,他还会再跑出来,密切注意它,盯着它看。

无论心走向何方 都密切注意它

就如养水牛,你有农夫、一些稻作与水牛。水牛相吃稻作,稻作是水牛喜欢吃的事物,对吗?你的心如水牛,烦恼如稻作,觉知者则是农夫。修行佛法就像这样,没有差别,拿它来和自己做比较。照顾水牛时,你如何做?你会放开它,让它自由闲逛,但一直密切注意它,若它离稻作太近,你便发出叫声,水牛听到后就会回头。不能放纵水牛不管,若它冥顽不灵,不听警告,你就得拿根棍子狠狠地打它的背部,它就不敢再靠近稻作。千万别睡着了,你若躺下来打盹,稻作就会成为牛的食物。修行也是如此,注意看心,「觉知者」会照顾心。「注意看自己内心的那些人,将那脱离魔王的陷阱。」不过,这觉性也是心,那么是谁在观察心呢?这念头让你非常困惑。心是一回事,「觉知者」是另一回事,但「觉知者」是源自同样这个心。所谓「觉知内心」是指什么意思?它遭遇心情与情绪时是怎么一回事呢?没有任何烦恼又是怎么一回事?能觉知这些事的就是「觉知者」。

「觉知者」敏锐地跟着心,智慧就从这觉知出生。心是思考与陷入情绪纠缠者,一个接一个――就如水牛。无论它走向何方,都密切注意它,它怎么可能乱来?若它走向稻作,你便发出叫声;若它不听,就拿起棍子大步走向它,狠狠一击!你就是如此教训渴爱。

训练心也是如此,没有差别。心经验某种情绪并执着它,「觉知者」就要负责教导它。检视心情,看它是好的或坏的,然后向心解释因果、缘起。当它再次执着某样东西是可爱时,「觉知者」必须再次教导心,向它解释因果,直到心能放开它为止,这将为心带来平静。

一旦心发现,任何执着本质上都是痛苦的,它就会停止。心不会再受到那些东西的干扰,因为它一直都受到严厉的鞭策。坚定地阻断心中的渴爱,挑战它的根本,直到教导贯彻内心为止。你就是这样训练自己的心。

一切圣者 都是亲自觉知实相

从我退隐到森林中禅修开始,一直都如此修行,我训练弟子时,也要求他们如此修行。因为我希望他们看见实相,在心无杂念的情况下看见,而非只是阅读经典。当解脱发生时,你清楚知道;若解脱尚未发生,则思惟事情的前因是如何地导致后果。持续思惟直到知道,并彻底了解。

一旦它被智慧洞穿,它自己便会消失。当有东西挡在前面并卡住时,观察它,别放弃,直到放开对它的执着为止。就在这里反复观察,我个人就是这样训练自己,因为佛陀说你必须亲自觉知。一切圣者都是亲自觉知实相的,你必须往内心深处去发现它,自行觉知。

若相信自己,对觉知的内容有信心,则无论别人称赞或批评你,你都会感到很轻松。不论别人怎么说,你都很自在。为什么?因为你觉知自己。若有人对你歌功颂德,但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好,你真的会相信他们吗?当然不会,你只是继续修行。若有人对自己觉知的内容缺乏信心,当受到称赞时,他便会很快地相信,认知会因而遭到扭曲。

同样地,当别人批评你时,反省并检视自己,「不!他们所说不是真的,这指控是错误的,我并非那样,他们的指控无法成立。」果真如此,有需要对他们生气吗?他们的话根本就不是真的。

不过,若我们确实如他们所指控的犯了错,则批评就是正确的。果真如此,你有需要对他们生气吗?当你能如此思惟时,就可无往而不自得。没什么事是错的,每件事都是「法」,我就是这样修行的。

心只是烦恼的帮佣 不要相信它

这是最直截了当的道路,你可以和我争辩「法」的要点,但我不会参与。我不会还嘴,只会提供一些想法供你思考。请了佛陀的教导:放下一切,以正念、正知放下。若没有正念、正知,则放下就和乳牛与水牛不分一样。若你未将心放进去,就没有正确地放下。

你放下,是因你了解世间的真相,这才是不执着。佛陀说,在修行开始的阶段必须很用功,彻底地开发,并执着很多东西:执着「佛」、执着「法」、执着「僧」,坚定与深入地执着。那就是佛陀所说,以诚心与耐心执着,并紧紧地握住。

在我自己的寻找过程中,我几乎试过所有可能的思惟方式。我为「法」献出生命,因为我对觉悟实相与到达那里的道路有信心。这些事情确实存在,就如佛陀所说,但要了解她们需要修行――正确地修行。你要将自己逼到极限,训练、省察与从根本转变,这些都需要勇气。

你应该如何做?训练这颗心。脑袋里的想法叫我们往一个方向,而佛陀则告诉我们往另一个。为何需要训练?因为心整个被烦恼层层包覆,未受训练的心就是如此。它是不可信赖的,别相信它。它是不善的,我们如何能相信不清净的心呢?

因此,佛陀警告我们,别将信任放在染污心上。一开始,心是烦恼的帮佣,但当它们混在一起久了之后,心就会整个变成烦恼本身。所有佛陀教导我们,不要相信心。

中道 就是放下快乐与痛苦

若我们好好检视自己的出家戒,就会了解整件事都和训练心有关。每当我们训练心时,都会烦躁不安,当心烦躁不安时,我们便开始思惟:「天啊!这个修行太难了!它是不可能的。」

但佛陀并不这么想。他认为当训练引起烦恼时,那就表示我们走对路了,但我们不作是想,以为那是代表错误的信号,就是这误解让修行显得如此艰巨。开始时,我们感到烦躁不安,因此认为走错路了。每个人都只想要好的感觉,而不太关系它是否正确。

每当逆烦恼并挑战渴爱时,当然会感到痛苦,我们激动、沮丧、困惑,然后放弃,自认为走错路了。不过,佛陀却说我们是对的,我们正在对抗烦恼,是它们在烦躁不安,但我们却以为是自己在烦躁不安。

佛陀说,是烦恼在激昂或沮丧,每个人都相同,这正是为何修行如此重要的原因。人们因看不清事情而失去中道,落入纵欲与苦行的两端之中。一方面,喜欢放纵贪欲,为所欲为,想舒适地坐着,又喜欢舒适地躺着伸懒腰,无论做什么都只求舒适,这就是我所说的纵欲――贪着好的感觉。在这放纵的情况下,修行怎么可能进步呢?

另一方面,若欲乐与舒适的感觉不再,我们就会不安,而为此沮丧、愤怒与痛苦,这是失去中道而落入苦行的一端。这并非平静与安定之道,佛陀警告我们,不可落入纵欲与苦行的任何一端。

经验快乐时,只要清楚觉知它即可;经验愤怒、瞋恚与不安时,则要了解自己并未遵从佛陀的脚步。那不是追求平静者的道路,而是一般人的道路。内心平静的比丘不会走上那些路,他笔直地走在中道上,左右两边深谷分别是纵欲与苦行。这才是正确的修行。

若你想接受出家的训练,就必须走在这条中道上,不落入苦、乐两端,放下它们。但感觉上,它们好像在一旁伺机侵袭我们。开始时 它们从一边踢,「哎唷!」然后,从另一边,「哎唷!」我们就好像木钟里的钟锤,在两端之间来回摆荡。中道,就是放下痛苦与快乐,这才是正确地修行。当渴望快乐袭击我们,而我们不去满足它时,就会感到痛苦。

若不走中道 永远不可能成为圣者

实践佛陀的中道,是艰苦与深具挑战性的。事情不外好、坏两端,若我们相信它们,就得服从它们的命令。若我们正在对某人生气,便会马上抓起棍子攻击他们,丝毫没有耐心;若喜爱某人,便会想从头到脚亲吻他们。我说得对吗?这两端都偏离中道,不是佛陀建议的作法。他的教导,是逐渐放下这些东西。那是一条带领我们走出「有」与再生的道路,是条解脱生、老、病、死、忧、悲、苦、恼的道路。

那些渴望「有」的人,是对中道无知的人。他们先落入快乐的一边,然后再整个翻转过来,落入不满与不安的一边。他们一直再中道的两边徘徊,在摆荡的过程中,始终看不到这处圣地。他们无法待在没有「有」与再生的地方,他们不喜欢那样,因此不停留。其实,无论他们是走出家门被狗咬,或飞上天空被秃鹰啄食,那都是「有」。「有」其实并未如我们想象中的好。

人们对于从「有」与再生中解脱是无知的,人心在这方面是盲目的,因此一再与它擦身而过。中道是佛陀走过的道路,是正确修行的道路,超越「有」与再生。超越善与不善的心,在中道里释放出来。

这是平静的圣者之路,若我们不走这条路,则永远不可能成为圣者,那平静永无机会展现。为什么?因为「有」与再生,仍有生与死。

佛道是不生不灭、不高不低、不乐不苦、不善不恶的。它是正直之道,是平静与安定之道,它平静地解脱欢乐与痛苦,以及快乐与忧伤,这就是修行佛法的方法。体验它,心就能停止,可停止发问,无须再寻找答案。就在那里!这正是为何佛陀说,「法」是智者可以直接自知的东西。无须问任何人,自己就可清楚地了解事物正如佛陀所说,而毫无疑惑。

喜欢某物时 检视它会将我带到何处?

我已告诉你们一些我如何修行的小故事。我并无很多知识,未学很多东西,我学的是自己的心,透过尝试错误的实验,以自然的方式学习。当喜欢某样东西时,我就检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以及它会将我带往何处,不可避免地,它将会造成一些痛苦。我的修行是观察自己,随着了解与智慧的加深,我逐渐认识自己。

坚定地致力于修行!若你想要修行佛法,请试着不要想太多。若你正在修禅,发现自己想勉强达到特定的结果,那时最好先停止。当心安定而变平静时,于是你心想:「这就对了!就是这个,不是吗?」这时请停止,将一切分析与理论的知识打包收起来,别拿出来讨论或教导。那并非洞见内心的知识,它们是不同的知识型态。

当某件事的实相被看见时,它和书写的叙述是不同的。例如写下「贪欲」这些字,当贪欲真的淹没内心时,书写的文字不可能传达出和事实一样的意义。「愤怒」也一样,我们可以在黑板上写这些字,但真的发怒时,那经验是不同的。我们还来不及读那些字,心就被怒火给吞没了。

若「法」未引入内心 你就并非真的知道

这点非常重要。理论的教导是准确的,但它们需要被引入内心,必须被内化,若「法」未引入内心,你就并非真的知道与看见。我没有差别,因为我不曾广泛地学习,但我确实做过一些足以通过某些佛学理论考试的学习。

有天,我有机会去聆听一位禅修大师的开市,当聆听时,我心中浮现一些不敬的想法。

当时我不知如何聆听一项真正的开示,无法理解这位头陀比丘在说什么。他的教导好像是出于自己直接的体验,他似乎是根据实相在说法。

之后,我在修行中获得一些第一手的经验,亲见那位比丘所说的实相。我了解到应如何了解,智慧也随着那觉醒而生起,「法」在我自己的心中生根。我花了很长的时间,才了解到那位头陀比丘的教导,是出自他亲眼所见。

他教导的「法」是直接来自他自己的经验,而非书本,是根据他的了解与智慧所说。当我走上这条路时,我一一见证了他所说的每个细节,并承认他是对的。因此,我继续往前走。

把握每个修行的机会 创造未来解脱的因

尝试把握每个你可以真正修行的机会,不要在意心是否平静。最重要的是,让修行之轮持续转动,不断创造你未来解脱的因。若你已完成工作,便无须担心结果,别去忧虑无法得到的结果,忧虑是不平静的。

然而,若你不去做,如何有结果?你怎么可能看见?有寻找才会有发现,一定要吃饭,肚子才会饱。「周遭每件事都在欺骗我们」,认出这点,即使只有十次也好,但我们却一再被相同的谎言与故事欺骗。若知道他在说谎,那还不错,但我们可能要经过很久之后,才会知道这点。我们的老朋友,一再试着用他的谎话来欺骗我们。

修行佛法意指在心中持戒、习定与修慧;忆念佛、法、僧三宝;并彻底放弃一切世间法。我们的行为是在此世就会成熟的因缘,因此要认真修行。

即使必须坐在椅子上禅修,我们也能集中注意力。一开始,无须专注很多事情,只要注意呼吸,若喜欢可以结合呼吸在心里默念「佛、法、僧」。

集中注意力时,别控制呼吸,若呼吸变得费力或不舒服,就表示方法不正确。只要还无法自在地呼吸,它就会变得太浅、太深、太细或太粗。不过,一旦呼吸放轻松,就会发现它愉悦而舒适。

清楚觉知每个入息与出息,将能逐渐掌握呼吸的窍门。若作法不正确,就会失去呼吸,当出现这种情况时,最好先暂停,重新调整正念的焦点。

无论呈现何种感官经验 都当作思惟的所缘

若在禅修时,体验到心的神通现象,例如心变得光明灿烂,或看见天上的宫殿等,都无须害怕,只要觉知你正在经验的每件事,并持续禅修。经过一段时间后,偶尔呼吸好像会渐渐停止呼吸的感觉似乎消失,你因而感到惊慌。别担心,没什么好怕的,只要觉知「呼吸已停止」即可。事实上,呼吸还在,只是比平常更细微而已,它会逐渐自行恢复正常的状态。

开始时,只要专注于让心安定与平静。无论是坐在椅子上,正在开车,驾驶船只,或做任何事,你都应娴熟于禅修,以便能随意进入平静的状态。当你坐上火车,很快就能将心带入平静的状态。这种熟练的程度,表示你对解脱道已非常熟悉。

接着你便观察,利用定心的力量,观察所经验到的东西,有时是看见的,有时是听闻、嗅、尝、触或心中想象与感觉的。无论呈现的是何种感官经验,或喜欢与否,都将之作为思惟的所缘。只要觉知正在经验的东西,别投射意义或诠释到觉知的所缘上。

若它是好的,觉知它是好的;若它是不好的,也要觉知它不好。这是世间的实相,无论善或热,一切都是无常、苦与无我的,都是不可信赖的,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贪爱或执着。

若能维持这种「止」与「观」的修行,智慧自然会生起。每件被感觉与经验的事物,都会落入无常、苦与无我这三个坑里,这就是观禅。心已平静,每次心的杂染生起时,就将它们投入那三个垃圾坑的其中之一。这是「观」的本质:将每件事都丢人无常、苦与无我里,无论是好点、坏的、可怕的或其它,都把它抛进来。

很快地,了解与洞见就会在这三个普遍的特征中浮现――那是微弱的观。在这开始的阶段智慧仍很微弱,但试着继续保持这个修行。

研究佛法和修行佛法不同

该是我们开始禅修的时候了!为了觉悟、舍弃、出离与安定而禅修。这很难用言语表达,但那就如有人想认识我,他们就必须住在这里。在每天的接触下,我们最后都会彼此认识。

我也曾是个头陀比丘,行脚参访老师,且过着独居的生活。我并未四处为人开示,而是前往聆听当时的佛教大师开示。我不是去教导他们,而是去聆听任何 给我的建议。即使是年轻或戒腊较小的比丘想要告诉我什么是「法」,我都会耐心地聆听。不过,我很少参与关于「法」的讨论,因牵涉倒长篇大论时,我会看不到要点。

无论接受任何教法,在他们谈到出离与放下时,我立刻就能领会,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出离与放下。我们不必成为经典的专家,日复一日,我们逐渐老去,每天都在捕风捉影,却遗漏了真实的事物。修行佛法和研究它,是截然不同的事。

略过修「止」而直接修「观」 是不可能成功的

我不批评任何一种禅修形式或技巧,只要我们了解其真正的目的与意义,它们并没有错。不过,我们自称为佛教禅修者,却不严格持戒,在我看来,是永远无法成功的。为什么?因为我们试着忽略解脱道最重要的部分――戒、定与慧。

有些人可能会告诉你,不要执着修止的定:「别费心在修止上,直接进到修观的智慧与洞见。」在我看来,若想要略过修「止」而直接修「观」,终将发现那是不可能成功的。

不要摒弃卓越修行大师们的修行风格与禅修技巧,诸如阿姜绍、阿姜曼、阿姜通拉(Ajahn Taungrut)与阿姜优波离(Ajahn Upali)等。若确实按照他们的方式去做,他们教导的道路是完全可信与真实的。若追随他们的脚步,我们就会获得真实的洞见。阿姜绍持戒精严,他从来未说应绕过它。

若这些森林传统的大师们,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建议禅修与僧规,基于对他们深切的敬意,我们应该遵从其教导。若他们说做它,我们就去做它;若他们说停止,因为它是错的,我们就停止。

我们出于信心而做它,带着诚意与决心去做它。我们做它,直到在自己心中见法,直到我们「就是」法而止。这是森林禅师们的教导,弟子们因而对他们生起深刻的敬畏之心与孺幕之情,因他们是透过遵从老师的道路,而看见老师所看见的「法」。

开始修行吧! 你就能见到「法」

试试看!照我所说的去做。若你真的去做它,就能见到「法」,成为「法」。若真的着手去寻找,有什么能阻止你呢?烦恼一定会被消除,只要用的是正确的对策――出离、静默、知足与放弃一切我见。然后,即使他人的说法是错的,你能耐心地聆听;当其说法是正确的,你也能耐心地听完。以此来检视自己,我向你保证,若你去尝试,绝对是可行的。

不过,学者们很少真正将「法」付诸修行,只有少数人如此做,真遗憾!你们远道前来拜访,已很值得赞叹,它显示出内心的力量。有些寺院只鼓励研究,比丘们不断地研究再研究,似乎看不到终点,且永远不斩断需要斩断的东西。他们只研究「平静」这字眼,殊不知唯有让心不动,才有可能真正发现有价值的东西。

你们应如此研究,才是真正有价值,且完全不会动摇的,它直接进入你们阅读的核心。不过,若学者们不修禅,他们的知识将只有很少的领悟。一旦将教法付诸修行,所研究的东西就会变得相当清晰。

因此,开始修行吧!开发这种领悟。试着住在森林,并待在其间一座小茅棚里。短暂尝试这种训练亲自试试这种感受,这将比你只是读书更有价值,然后你就可与自己进行对话。

在心放下与歇息的自然状态下观察它,当它从这个不动与自然的状态,以思想与概念的形式向外扩撒与波动时,「行」的缘起过程就启动了。

要非常小心并注意这缘起的过程,一旦它起动,离开自然的状态,修行就会偏离正轨,而落入纵欲与苦行的两端,就从这里,展开内心缘起的网络。若心境是善的,就会产生正向的缘起;若是恶的,缘起就朝负面发展。这些都在你自己的心里发生。

实地去修行 会有一条路能引导你

我告诉你们,仔细观察心如何运作是很有趣的,我可以快乐地谈论这主题一整天。当你知道心的方式时,就会了解这过程如何运作,以及它如何被心的杂染给洗脑。我将心看成一个点,心所是来拜访这个点的客人,有时这人来叫门,有时那人来访问,他们都来到访客中心。

训练心提高警觉,注意觉知他们。你应该如此照顾心,每次有访客接近时,就赶走他们。若你禁止他们进入,他们还会有地方坐吗?那里只有一个座位,而你就坐在那里,整天都耗在那个点上。

这是佛陀坚定不移的觉知,它照顾并保护心。你就坐在这里,从你出娘胎以来,每个曾来访的访客都会到这里。无论他们来访的频率有多高,总是会来到这点,就在这里。完全觉知他们,佛陀的觉性坚定不移地在此坐镇。

那些来此旅行的访客试图发挥影响力,以各种方式动摇你的心,当他们成功地让心卷入其议题时,心所就会生起。无论什么议题,不论其目标为何,都只要忘了它――它无关紧要。只要在他们抵达时,知道来访的人是谁即可。一旦他们来访,将发现只有一张椅子,只要你占住它,他们就找不到可坐的地方。他们原本想在你的耳旁窃窃私语,但这次没有座位,下次再来,仍没有座位。

无论这些喋喋不休的访客来几次,他们总是遇到同一个家伙坐在同一个地点。对于那张椅子你毫不让步,你认为他们还能忍受这情况多久?只是和他们说话,你就完全认识他们。从你开始涉世以来,每个曾遭遇过的人、事、物,都会前来造访。只要观察,并与当下保持觉知,就足以完全见法。无论讨论、观察或思惟,你都是亲自去做。

这就是讨论「法」的方式,我不知还能如何说。我可以继续以这种方式说下去,但到头来,除了说与听之外,什么都没有。我建议你们实地去修行,并亲自去看,就会遇到某些经验,会有一条道路能引导你并提供方向。

当你继续时,情况会改变,必须调整方式以对治新出现的问题。在看见清楚的路标之前,可能要花上一段很长的时间。若你打算走我曾走过的路,这段旅程一定得在你自己的心里进行,否则将会遭遇许多障碍。

听是一回事 声音是另一回事

就如听一种声音,听是一回事,声音是另一回事,我们清楚地觉知这两者,不会混淆。在寻找实相的过程中,我们依赖自然提供观察的素材,最后心自己会切开与分析现象。只要放着,心不会被卷进去。

当耳朵接触声音时,观察心里发生什么事,它们有被它绑住、缠住或带走吗?它们有受到刺激吗?至少要知道这么多。之后,当声音登录时,它不会扰乱心。

在此我们采用身边的而非遥远的事物,即使想要逃离声音也无从可逃,唯一可能逃离的方法,是训练心在面对声音时不动摇。放开声音,声音虽被放下,我们仍听得见。我们听见,但让声音走,因为我们已放下它。

我们无须迫使听与声音分开,它会因舍弃放下而自动分开,即使想执着声音,心也不会执着。因为一旦了解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的真实本质,心以清晰的智慧看见,则所有感受,都将掉入无常、苦与无我的范畴里,无一例外。

任何时刻听到声音,都要从这三个普遍特征去了解。每次耳朵有感官接触时,我们就听到,但它就像没听到。这并不表示心不再运作,正念与心随时都缠绕在一起,且不断相互监视。当心被训练到这程度时,无论接着选择走哪一条路,我们都是在做研究。我们将建立择法禅支,这择法的动作将根据它自己的动力持续运转下去。

和你自己讨论「法」,解开并释放感受、记忆、认知、思想、动机与意识。当它们持续自行运作时,没有东西能接触它们。对于那些精通他们内心者,这个省察与研究的过程会自动进行,无须再刻意引导它。无论心倾向何方,思惟都会立即做出相应的反应。

别太担心身体的状况 随顺自然的法则

若修行达到这个层次,有另一个有趣的边际效应。睡觉时,打鼾、说梦话、磨牙与翻来覆去等现象,全都会停止。即使在熟睡中醒来时,也不会昏昏沉沉,将会感到精力充沛与清醒,就仿佛整段时间我们都是醒着一般。我过去会打鼾,但在心随时保持清醒后,打鼾就停止了。当你清醒时,怎么可能打鼾?它只有在身体不动与睡着时才出现。

心日以继夜都很清醒,这是佛陀清净而高超的觉性――觉知者、清醒者、喜悦者与光明者。这清楚的觉性永远不会睡着,它的能量是自己自足的,且永远不会变迟钝或昏睡。在这个层次,可以两、三天不休息。

当身体开始显露疲态时,我们就坐下来禅修,很快地进入深定五或十分钟,当出定时又是精力充沛,就如已睡了一整晚。若不考虑身体,睡眠是不太重要的,只要适度照顾身体即可,别太担忧身体的状况,让它随顺自然的法则。我们无须告诉身体怎么做,它会告诉它自己。

就如有人敦促我们要努力一样,即使想偷懒,内在有个声音会经常激励我们。要停留在这点是不可能的,因为努力与进步已累积出一股无法阻挡的能量。请自己去验证这点,你们已研究与学习了一段很长的时间,现在该是研究与学习你们自己的时候了。

身体的出离 是生起心出离的因缘

在开始修行的阶段,身体的出离是很重要的。当你与世隔绝与独居时,会想起舍利弗尊者的话:「身体的出离,是生起心灵出离的因缘;深刻的禅定,是没有外在感官接触的。接着,心灵的出离,则是从烦恼中出离与觉悟的因缘。」不过,还是有些人会说出离并不重要:「若你的心是平静的,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关系。」

这是真的,不过我们应谨记,在开始的阶段,身体在适合的环境中出离是优先的。

今天或不久之后,在森林深处一个无人居住的僻静坟地,试试自己一个人住。或找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山顶,去那里独居,好吗?一整晚下来,将会有许多趣事,到那时你才会知道。

即使是我,也曾认为出离不重要,但当我实地去那里做它时,才忆起佛陀的教导。世尊鼓励弟子们,远离人群去修行。开始时,这将为心的内在出离建立基础,心的出离接着将成为从烦恼中坚定出离的支持力量。

假设你是个在家人,有房子与家庭,你得到什么出离?当回到家,才刚踏进门,就被混乱与复杂的事物所击倒,身体根本无法出离。因此,你会溜到遥远的地方隐居,那里的气氛完全不同。

在开始修行的阶段,需要了解身体出离的重要性,接着需要找个禅师来指导。他或她能给予你守护与建议,并指出你理解错误之处,因为误解正是来自于你自认为是对的地方。就在你错的地方,你却认定自己是对的。透过老师的解释,才了解错在哪里,老师指出你的错误,正是你以为对的地方。

无论修行有多困难 都不应舍弃森林禅师的教导

我曾听说,有许多佛教学者比丘反复地研究经典的说法。没有理由为何我们不去实验?当是打开书本研究时,我们就以此方式学习;但当卷起袖子战斗时,就必须采用可能不符合理论的方式战斗。

若战士根据书本到战场打仗,一定会很惨,他将完全跟不上对手的脚步。当战士很认真地作战,并且战况激烈时,就必须以超越理论的方式战斗,情况就是如此。佛经里的话只是提供遵循的指导方针与范例,且研究有时也可能导致轻忽。

森林禅师的方式时出家人的方式,在这条道路上只有「舍」。我们根据我见,根除自我意识的本质。我向你保证,这种修行将彻底挑战你,但无论它有多么困难,也不应舍弃森林禅师与他们的教导。若无正确的指导,心与定都可能让人非常迷惑,不可能的事都会开始发生,我过去都一直很小心地处理这些现象。

当我是个年轻比丘时,在刚开始修行的前纪几年里,还不能相信自己的心。不过,在积累了可观的经验,并能完全相信自己心的运作之后,就没有任何事能造成问题了。即使出现不寻常的现象,我也只是暂时搁置它。若我们知道这些事物的运作方式,我们自己就会停止,这一切都是智慧生起的因素。随着时间流逝,我们将发现自己变得完全自在。

禅修 有自己发展的步调

在禅修中,通常并非错的事也可能出错。例如盘腿打坐,下定决心:「好吧!这次我再也不瞻前顾后,集中心只注意自己!」这样是不会成功的!每次我尝试如此禅修都行不通,但我们就是喜欢蛮干。

根据我的观察,禅修有它自己发展的步调。许多个晚上,当坐下禅修时,我对自己说:「好!今晚除非到凌晨一点,否则我绝不起身。」即使是这种念头,我就已造下一些恶业,因为不久之后,全身就感到疼痛不堪,好像快死了一样。

反之,禅修进行得很好时,我都并未预设立场。我并未定下七点、八点、九点或其它任何目标,只是单纯地坐着,稳定地往前推进,以平等心放下。别勉强禅修,别试图解释正在发生的事,别以不实际的要求强迫心入定――你可能会发现,它变得比平常更激动与不可预料。只要让心放松,舒适自在即可。

当你允许心轻松自在时 它就会静下来

让呼吸在正确的步调下轻松地流动,不太短也不太长,别想让它变成什么特别的东西。让身体放松、舒适与自在,然后持续地做它。

你的心会问你:「我们今晚将禅修到多晚?什么时候才打算退出?」它一直喋喋不休,因此你必须喝止它:「听着,老兄,别管我。」

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需要经常被教训,它和骚扰你的烦恼没有两样,不要太在意它,你必须对它强硬一点。「无论我早一点退出或熬夜,都完全不干你的事!若我想彻夜打坐,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,因此你为何要干涉我的禅修呢?」你必须如此断然地处置那个爱管闲事者。接着就能随意地坐,多久都可以,视当时的情况而定。

当你允许心轻松自在,它就会静下来。体验这点,你将认出并领会执着的力量。当能持续打坐很久,舒适与轻松地越过午夜时,你就会知道自己已掌握了禅修的窍门,会了解贪爱与执着是如何在污染心。

逐步修行即可 无须立下戏剧性的誓言

有些人坐下禅修时,会在面前点一炷香,并发誓:「除非这柱香烧完,否则我绝不起坐。」然后便坐下来。在似乎过了一个小时后,睁开眼睛了解到才过五分钟而已。他们盯着香,对于香为何还这么长感到失望。

他们再次闭上眼睛继续禅修,很快地又睁眼检查那炷香。这些人在禅修中将一事无成,不要如此做,光坐在那里幻想那炷香:「我很好奇,它是不是快烧完了?」这样的禅修是成不了事的。不要太在意这些事,心无须做什么特别的壮举。

若想在禅修中开发心,就别让渴爱的烦恼知道基本原则或目标。「你将如何禅修,法师?」它问,「你会做多少?你想进行到多晚?」渴爱持续纠缠,直到我们妥协为止。一旦我们宣布将坐到午夜,它立即展开骚扰,不到一小时,我们就感到不安与不耐烦,无法再继续下去。

接着,当我们斥责自己时,更多障碍会攻击过来:「无望了!什么?坐禅会杀了你吗?你说你将让心在定中不动,但它仍不可靠,且到处乱跑,你发了誓却做不到。」自贬与灰心的想法将攻击心,我们陷入自我仇视之中。没人能让你责怪与生气,那只会让它变得更糟,一旦发了誓,就必须遵守它,我们要不就满足它,不然就得死在过程中。

别追随禅修中的现象 回头当下检视心所

若我们真的发誓坐一段时间,就不应违背誓言与停止,但此时其实只要逐步修行与发展即可,无须立下戏剧性的誓言。尝试稳定与持续地修心,偶尔禅修会很平静,身体所有的疼痛与不适都会消失,膝盖与脚踝的疼痛会自动停止。

我们尝试禅修时,若开始出现奇怪的影像、画面或感觉,首先要做的事,就是检查心的状态。别舍弃这基本原则,因为生起这些影像的心,必须是相对平静的。别渴望它们出现或不出现,若真的生起,就检视它们,但别让它们欺骗你。

只要记得它们不属于我们,是无常、苦、与无我的,就如其它所有东西一样。即使它们是真的,也别停留或太注意它们。若它们顽固地拒绝消失,你就更卖力地提起正念,重新专注于呼吸。至少先做三次又长、又深的呼吸,每次都慢慢将气吐尽,这可能有效,然后再重新集中注意力。

别对这些现象太着迷,它们不过就是如此,且可能是骗人的。无论我们是喜欢或爱上它们,或心被恐惧所污染,它们都是不可信赖的,可能是假的,或看来是真的。

若你经历它们,别试图诠释它们的意义,或投射意义到它们身上。切记它们不是我们的,因此别追逐这些影像或感觉,而是应立即回头检视当下的心所。这是我们的行事法则,若放弃这基本原则,并误信所见的,就可能会忘记自己并开始胡说,或甚至发疯,可能丧失理智到无法和人正常沟通的地步。

相信自己的心,无论发生什么事,只要持续观察心。对于有智慧的人而言,奇怪的禅修经验可能是有益的,但对没有智慧的人则是危险的。无论发生什么事,不要得意或惊恐,若经验到什么,就让它们发生。

思惟与检视 所经历的每件事

另一个趋入修行的方式,是思惟与检视我们所见、所做与经历的每件事,不放弃禅修。有些人一旦完成坐禅或行禅,便认为该是停止与休息的时候,而停止将心集中在禅修所缘或思惟的主题上,它们完全抛开它,不再如此修行。

无论看见什么,都要探究它的实相。除了思惟世上的好人,也要思惟坏人;深入观察富人与权贵,以及困苦与贫贱的人;当你看见小孩、长者或年轻男女时,去探究年龄的意义。每件事都是可供探讨的素材,这便是你开发心的方式。

导致「法」的思惟是缘起的思惟,因与果的过程有各种不同的表现方式:包括大与小、黑与白、好与坏等一切事物。当思考时,认出它是个思想,并思惟它就只是那样,都终归于无常、苦与无我的坟场,因此别执着它们。这是一切现象的火葬场,为了体验实相,埋葬并火化它们。

每件事 都是无常善变的

洞见无常意指不让自己痛苦,它是以智慧加以探究。例如,我们获得某些自认为好或令人愉快的东西,因此感到快乐。进一步仔细看看这个好与愉快,有时在持有一段时间后,便会开始感到厌烦,而想将它送人或卖掉,若没人想买,就准备丢弃。为什么?这个动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?原因就是每件事都是无常与善变的。若无法卖掉或丢掉它,我们就开始苦恼。

这整件事就只是如此,一旦充分了解后,无论再生起多少类似的情况,都能同样地被了解。事情就是如此简单,诚如古谚所说:「一叶知秋。」

偶尔我们看见讨厌的东西,或听到烦人刺耳的噪音,便因而恼怒。检视它并记住它,因为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可能会喜欢上它。我们可能会对过去讨厌的事物,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,那是可能的!

然后,洞见与智慧就会浮现,「啊!所有东西都是无常、苦与无我的。」将它们丢入这三个普遍特征的大坟场,对于自认得到、拥有并存有的喜欢事物的执着,都会消失。我们将了解,每件事基本上都相同,然后所经验的每件事,都会生起与「法」相应的洞见。

到目前为止,我所说的每件事,都只是供你们听与想的,它仅仅是谈话而已,人们来看我,我便说话。这些主题不是应闲聊瞎扯几个小时的事,重点是去做它,起身去做它!

这个情况就入我们约朋友去某地,我们邀请他们,并得到回答,然后便起身离开,无须罗哩罗唆,只要说适量的话即可。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两件关于禅修的事,因为我是过来人,但也许我是错的。你们的职责是,亲自去观察并发现我所说的,到底是不是真的。

[注释]

心所(cetasikas):与心同时生起的名法,通过执行个别专有的作用来协助心识知所缘。一个心与许多心所同时生灭,缘起同一个所缘,而构成感觉或知觉的心理活动。心所共有五十二个(行蕴中的五十个心所,再加上受、想二蕴)。

行(sankhara):泛指一切有为法,一切生灭变异之法,皆称为「行」。五蕴中的行蕴,则是指色、受、想与识之外的一切有为法。此字在泰语中写做sungkahn,通常是指身体。

缘起(paticca-samuppada):佛教的中心思想之一。是佛陀说明众生为何会产生忧悲苦恼,如何才能脱离苦恼,到达无苦安稳的理想的说教。依照十二支缘起的顺序,依次为无明、行、识、名色、六入、触、受、爱、取、有、生、老死。

有(bhava):指存在的过程。Bhava的泰文phop是阿姜查的听众所熟悉的辞汇,它通常被理解为「轮回的领域」。阿姜查此处对该字的用法并未依惯例,更强调实用的一面。

世间解(lokavidu),又作「知世间」,为佛十号之一。即佛能了知众生、非众生两种世间的一切,既了知世间之因、世间之灭,也了知出世间之道。

刹那(khana):一个心的寿命称为一个心识刹那。这世间单位非常短暂,诸论师说在闪电或眨眼间,就有数十亿个心识刹那生灭,每个心识刹那还可分为生、住、灭三个小刹那。

烦恼(Khana):即染污心的心理特质,包括贪、瞋、痴与其它建立在它们之上的不善心所。

入流(须陀洹):是指断除身见、疑、戒禁取三种烦恼,而进入智者之流者,是圣者的最初阶段者。成为此圣者之后,就用不再堕入地狱、恶鬼、畜牲,至多生于欲界七次,其后必定得正觉而般涅盘。

择法(dhamma-vicaya)是七支觉之一。在禅修中,它是种直觉的、具有辨识力的慧,可辨别「法」的特性,通达涅盘本质,是「涅盘」的同义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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